【东宫】叹须臾（二）

昔日门庭冷落的揽月阁，因着小枫夜宿太子寝宫，次日便被踏破了门槛。

流水一样的赏赐，礼物送了进来，尤其是太奶奶，送了一大堆人参鹿茸。

永娘急急的进门，险些被门槛绊倒，“恭喜娘娘，守得云开见月明了。”

永娘向来是规规矩矩的，从未如此失礼过。

“永娘你没事吧。”小枫被一堆礼物挤在桌边，想出去都没地方下脚，“见什么月明，我是有阵子没见明月了”，小枫低着头，寻着下脚的地儿，半晌出不去，“哎呀，你先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，我都出不去了！”

永娘习惯了自家娘娘的前言不搭后语，兀自收拾着，“娘娘，太子殿下可送礼物来了，送的什么？”

小枫坐在凳子上，脚尖轻轻的踢着桌腿，“他才不会给我送礼物呢，他素来讨厌我。”

“娘娘昨日都宿在太子殿下寝宫里了，殿下怎么会讨厌娘娘呢？”永娘停了手里的活，立在小枫边上，那架势，仿佛又要有一场劝说，无非是……

“娘娘该给殿下服个软，多说些让殿下高兴的话……”

“永娘！你别说了，我都会背了。”小枫双手捂着耳朵。

永娘还要说什么，被进来通传的婢女打断，“启禀娘娘，太子殿下差人送了东西过来，正在外面候着。”

小枫还在想着李承鄞又要干什么，脑子里全是她刚学的一个词，无事献殷勤，非奸即盗！不对，是一句话。

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废话还没在她脑子里跑一圈呢，永娘就已经将人放了进来。

“参见太子妃殿下。”小黄门跪在脚边，小枫翻了个白眼，又跪！

“起来吧。”

小黄门站起身来，端起一个木盒，弯着腰呈在小枫面前，“太子殿下，命奴才给太子妃送礼物。”

“我不要，他能给我送什么啊？”

永娘在边上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，“太子妃不是那个意思，礼物太子妃娘娘已经收到了，不如我送您出去？”

永娘陪着笑脸送了小黄门。

小枫端起盒子，左右晃着，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打开，狼牙坠子！

“娘娘，那小黄门可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奴才，娘娘怎可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。”

永娘还没走到小枫跟前，小枫便推开殿门，跑了出去。

小枫到时，李承鄞正坐在案几前，处理着公文，身上披着披风，高烧一夜，他的脸色还有些难看，看着李承鄞憔悴的模样，小枫的步子不自觉就慢了下来。

“怎么了？过来谢恩啊？”

李承鄞抬起头，气色虽不算好，但脸上已经挂上了讨人厌的坏笑，还和以前一样，一样令人讨厌，小枫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，才会有一瞬间心疼他病中还要处理公务。

“谢恩？我是来问你的罪的！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？”小枫晃着坠子。

“我捡到的啊，看着像你们西凉的东西，才送去给你的，真是狗咬吕洞宾。”

“怎么又关吕洞宾什么事？这是我的！”小枫说着像是怕被抢走，将坠子挂到了脖子上，又不放心似的，塞进了衣裳里。

李承鄞笑得前仰后合，披风都掉落在地。“没人跟你抢，吕洞宾也不会的，放心吧！”

小枫见没占上风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了，转头就走，走了两步，又回过头来，“你可把披风披好吧，要是回头又发烧了，我可不会去照顾你的。”又怕被他发现自己对他的关心，又小声的补了一句，“病死你拉倒！”

小枫快步走出李承鄞的书房，没走几步，又不放心的偷偷趴在门边，看着李承鄞披上了披风，这才心安的离开。

小枫离开后，李承鄞盯着案几上的烛火，出神了许久，裴照已经启程前往西凉，快马加鞭，不出一月就能回来。

“小枫，不要怨我，你如今不也很开心吗？以后我会待你更好，过去的一切，就让他彻底过去吧！”

永娘被一堆礼物赏赐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，却又在夜间听值守的宫女说李承鄞此刻正在太子妃寝宫里，激动的无以言表，又忙去打理太子夜宿的东西，全然是不累的。

永娘带着一堆宫女进来时，小枫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，李承鄞坐在床边盯着小枫的脸静静出神，“放下东西出去吧。”

永娘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神情，心疼，怜惜，还是爱慕，总之不像平时那样剑拔弩张，却又让人觉得沉重。

李承鄞脱了鞋子静静的躺在小枫身边，伸出手去轻轻揽着她，这才安心的睡去。

似乎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，小黄门叫了好几次，李承鄞才醒来。

“小枫”李承鄞轻轻的唤她，无奈小枫睡得太死，李承鄞只能动手推了推她，“小枫，醒醒。”

小枫这才悠悠转醒，睁开眼陡然看见他，还吓了一跳，“你怎么在这啊？！”

“我昨夜就在这了，快起来。”李承鄞拽着小枫的两个胳膊将她拖了起来。

“我不起，我困。”小枫又想要躺回去，却被李承鄞拦腰截住，睡得朦朦胧胧的小枫，干脆就靠着李承鄞接着睡了。

李承鄞看着小枫的憨态，轻声说，“我要去上朝了，起来送我。”

“你干嘛还要人送啊”小枫压根理都不想理他，只想见周公。

李承鄞无奈，拦腰抱起小枫，将她放在地上站着，小枫这才彻底醒了，“干嘛呀！”

“永娘！”李承鄞扬声唤了永娘。

永娘得了令，带着宫人们进来，准备服侍李承鄞穿戴，“奴婢服侍太子殿下穿戴。”

“不用，让你主子来，你去准备洗漱的东西。”

永娘只能将衣裳交给小枫。

“你自己不会穿吗？”小枫接过衣裳，忍不住抱怨。

“你每天早上不也是永娘给你穿嘛，再说了这是妻子的本分，快点，早朝迟了是要被罚的。”

被李承鄞这么一催，小枫便也开始给李承鄞穿戴了，这么一折腾，小枫才发现永娘真的太惨了。

“系反了”

“这件是穿在里面的”

“腰带！”

“玉佩！”

李承鄞在边上不停的嘀咕，简直烦人，好在终于是穿好了，小枫送了口气，准备回床上去，又被李承鄞给拉了回来。

“束发！”

“什么？！”

气氛仿佛瞬间就会被引爆，“太子殿下，束发太子妃着实是不会，不去奴婢先替您束发，以后再教太子妃。”

永娘跪在李承鄞脚边，大气都不敢喘。

“好”

小枫以为有人束发，自己便又往床上跑。

“看着学。”李承鄞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，拽着她站在边上。

“你今天真是烦死了！”

永娘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太子妃给害死，虽说娘娘向来对太子殿下不太恭敬，嗯，很不恭敬，可这大清早的，死不死的挂嘴边，真是……，好在太子殿下并未在意。

“戴簪子你总会吧？”李承鄞看着小枫。

小枫接过永娘手里的簪子，毫不犹豫的一把插过去，扯断了李承鄞好几根头发，吓得满屋子婢女跪了一地。

李承鄞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，起床气还挺重。可是还没完呢。

“走吧，洗漱。”李承鄞拉着小枫。

忙了一圈，总算结束了，“这下可以了吧，也不知我怎么得罪你了，大清早的折腾我。”小枫斜了李承鄞一眼，转身准备回榻上，却被李承鄞拦腰抱起。

“你干嘛！”

李承鄞轻轻将小枫放到榻上，“下了朝再来看你”，这才转身离开。

李承鄞一走，寝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，折腾了一圈，小枫也睡不着了，躺在榻上，看着头顶的围帐，李承鄞今天一定是疯了，他下朝还要再来，想到这里，小枫嘴角含笑，迷起眼睛，打算再睡一会，过不了多久，又能看见他了。